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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为池故渊、小鱼的小说全文亲爱的岛屿免费阅读

157次浏览     发布时间:2023-12-28 08:02:45     编辑: 鹿呦呦

亲爱的岛屿

午饭后,小鱼带着池故渊来到陶林家,提出要出海捕鱼,三人一同往海边走去,一长排的渔船队列般停泊在岸边,正午刺眼的阳光将白帆染成一面面红绸,海面明净透彻,微风拂过,荡漾起片片涟漪。

陶林登上一艘看上去十分老旧的渔船,船上设施十分简单,小鱼跟在后面,转头朝身后的池故渊灿烂一笑:“故渊哥哥,快上来吧。”

池故渊犹豫了会儿,也上了渔船,这里的阳光似乎比加州的阳光还要炽烈,照得他全身一阵灼热,他看到船板上摆着的橙色救生衣,连忙第一时间拿起来套在身上,并牢牢系好。

陶林启动船,船渐渐离海岸越来越远。

池故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感到十分不安。

到了远海的地方,陶林熟练地把大网放下去,渔船大概跑了半个小时,开始启动电机,慢慢地把网拉到船上,网上来的东西可不少,有螃蟹、扇贝、虾,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鱼儿。

小鱼拿来铁桶,将各种各样的海鲜进行分类,一些不需要的则倒回海里。

池故渊看着分工合作的陶林和小鱼,看到了完全不同于他在纽约的另一种生活方式,靠海而生,为海而活。

“你以前也经常跟爷爷出海捕鱼吗?”池故渊问小鱼,他突然很想知道更多关于爷爷的事情。

“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出海,但是这几年爷爷的身体不太好,就很少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跟陶大哥出海。”提起爷爷,小鱼的脸上不由得有些伤感。

她望着大海,突然间纵身一跃,跳进海里。

“哎!”池故渊被惊吓到,海面早已不见小鱼的影子,他仓皇地寻找着。

陶林笑道:“放心吧,小鱼可是被岛民们叫作‘小美人鱼’,水性很好,她不会有事的。”

池故渊坐回原位,等了好大一会儿,小鱼还没有出现,他又着急起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哪有人能在海里不携带氧气瓶潜水这么久的?

“那我下去看看。”陶林正说着,“扑通”一声跳进海里。

池故渊看得目瞪口呆,敢情这片海是游泳池吗?想跳就跳?

船上只剩下池故渊一人,他整个人焦灼极了,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又低头看着脚旁铁桶里活蹦乱跳的鱼虾蟹,再看看风平浪静的海面,他感到彷徨而迷茫,仿佛自己被流放在海洋之中。

突然海面溅起了水花,小鱼钻出水面,她靠在船的外壳上,双手高高举起,托着一枚比她的两个手掌并在一起还要大的海蚌:“故渊哥哥,你看!”

她笑靥如花,蓝色的吊带裙裙摆漂在水面上,她像一条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美人鱼,有着美好的脸和美好的笑容,一瞬间,池故渊呆住了。

小鱼敏捷地爬上船,坐在甲板上,将海蚌的壳微微地撬开:“啊,好大的珍珠!”虽然河蚌与海蚌都可以产珍珠,但是两者珍珠的数量相距甚远,海蚌的产量很低,每次只生产一颗珍珠。

小鱼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海蚌里取出珍珠,这颗珍珠圆润而饱满,池故渊虽然不懂珍珠,但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枚珍珠价值不菲,他喜上眉梢,看来修补渔船的钱应该可以一次性还清了!

小鱼取出珍珠后,将海蚌放回海里,笑道:“这样它又能继续产珍珠了。”

“小鱼,你想成为河蚌还是海蚌?”池故渊突然问道。

小鱼不解:“什么意思?”

池故渊决定用河蚌和海蚌的比喻来开导小鱼,他端出演说家的风范来:“河蚌和海蚌虽然都是蚌类,但是命运却天差地别,一个来自河里,一个来自海里,河蚌的珍珠之所以便宜是因为其珍珠产量很高,而且被拆了珍珠的河蚌一般是活不成的,加上肉质不好,人们也不喜欢吃,只能被遗弃或者加工到动物的饲料里。

“但是海蚌因为一次只产一颗珍珠,而且质量很好,所以产出来的珍珠十分珍贵,即便被取了珍珠,也可以放回海里等它第二次产出,如此循环利用。”

池故渊看着小鱼懵懵懂懂的脸,继续说道:“但是人跟河蚌和海蚌不同,人是可以选择活在海里或者湖里的,你要是待在远人岛,你就只能是一辈子的小鱼,但是你若去了更广阔的地方,你就能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池故渊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最终目的都是希望小鱼能够帮助他离开。

小鱼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小鱼觉得,这都是它们的使命所在,我并不认为河蚌就比海蚌低贱和卑微,活在深沟里的人,也可以光芒万丈,住在高楼的人,未必不是一身锈。”

池故渊顿了顿,还想与她继续争论,就在这时,陶林浮出了水面,看着两人笑道:“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小鱼抿嘴一笑:“故渊哥哥在跟我说他在美国的一些好玩的事情呢。”

“是吗?那我也要听听。”陶林爬上船。

池故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鱼,突然间觉得她未必什么也不懂,未必就那么无知。

他们在海中待了很久,这一趟出海收获颇丰,船回到了岸边,他们拎着铁桶从船上下来。陶林和池故渊一人拎两桶,还好池故渊在美国一直有坚持健身,这两桶鱼对他来说并不算重。

他们将铁桶摆放在路边,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也在卖海鲜的渔民。

牛大爷走了过来,池故渊连忙让小鱼把那枚珍珠拿出来。

小鱼扭扭捏捏,有些不舍,这可是她第一次捞到这么大的珍珠。

牛大爷看了看珍珠,又看了看池故渊:“这是你捞到的?”

“是小鱼。”池故渊诚实答道。

牛大爷将珍珠塞回小鱼手里:“那这是小鱼的,我不能收,你欠的钱应该由你双手挣了还,靠女人,没出息。”牛大爷说着摇了摇头。

池故渊不由得有些恼怒,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说靠女人!呵,他在纽约那可是豪掷千金的高富帅,对女人向来大方,何曾被人暗讽过吃软饭这么难听的话。

他踢了踢铁桶:“这些鱼我也有参与捕捞。”

牛大爷看了看铁桶,目光落在一桶虾上:“这虾不错。”

“那虾你拿去,抵一些修船费。”池故渊说道。

牛大爷拎起铁桶,掂了掂:“应该就抵五块钱吧。”

“什么?这么一大桶虾才五块钱?”池故渊几乎要喊了起来。

小鱼扯了扯池故渊的袖子:“故渊哥哥,这物价在远人岛是正常的,因为每家每户基本都有渔船,所以买海鲜的是少数,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池故渊再次感到绝望,他现在欠牛大爷五百块的修船费,等于他要卖一百桶才能还清,而且牛大爷还特意给他设了期限,就是他在远人岛的这一个月,如果规定时间内还不清的话,牛大爷将联合船长不让他回美国。

处处都被限制着,池故渊忍不住在心里低吼了一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牛大爷拎着那桶虾离开了。

之后一个老奶奶走了过来,小鱼看见她连忙兴奋地迎了上去:“花婆婆好。”

老奶奶低头看了看池故渊面前铁桶里的鱼,和蔼地笑道:“这鱼儿看起来挺好。”

“五块钱一桶,恕不讲价。”池故渊摆出一副商人的姿态来,只想尽快把这些海鲜都卖出去。

花婆婆的笑容顿时僵了僵,小鱼不满地看了眼池故渊:“怎么能收花婆婆的钱呢?”

“不收钱难不成免费送啊?”池故渊脸色阴沉下来。

小鱼扭过头,不想跟他说话,对花婆婆笑道:“花婆婆,你要多少,我装你篮子里。”

一旁的陶林也跟着附和,热心肠地将鱼儿倒进花婆婆的竹筐里。

“哎呀,这太不好意思了。”花婆婆笑眯眯地看着小鱼和陶林,“你俩真是好孩子。”她道谢了几声,拎着装满鱼儿的竹筐走了。

池故渊顿时怒火中烧,将空了的铁桶踢翻在地:“你们就这样白送是吧?不打算赚钱了吗?难怪十年才存五十块钱!”

他是个商人,最讲究利益,刚刚小鱼和陶林的行为已经完全触碰了他的底线,要知道就算是在经济危机时期,资本家宁可把牛奶倒掉,也不愿意免费分给穷人。

铁桶在地上发出“哐当”清脆的声音,小鱼吓了一跳,她顿了顿,看向池故渊:“花婆婆一直很照顾我,就像我的亲人一般,怎么能跟亲人计较钱?”

“是是是,这个岛上的所有人都是你的亲人!那你还卖鱼干吗?干脆全部免费送好了!”池故渊又踢了铁桶一下,怒气冲冲地走开。

小鱼站在原地,看着池故渊离开的身影,心里十分难受。

一旁的陶林将铁桶摆好,安慰小鱼道:“池大哥不是我们这个岛上的人,自然不明白我们这样做的缘由。”

池故渊往前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临近傍晚时分,远处的海水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浩瀚无际的红光。

他脚上穿着一双拖鞋,走路用力过猛的时候整个脚掌向前直接踩在地面上,皱巴巴的衣服跟衣衫褴褛的乞丐没什么区别,头发也乱糟糟的,跟鸟窝似的。

他感到十分烦躁,这个岛的一切,都让他不爽极了!一想到自己还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他就更加崩溃!

路上,他遇见了几个岛民,池故渊一来就成了远人岛的焦点,几乎整个岛上的居民都知道他,岛民们看见他,露出朴素亲切的笑容跟他打招呼,又看看他的脚下,似乎在盯着他的拖鞋看。

池故渊心生厌烦,不想见到这里的任何人,径直朝爷爷家走去,打算将自己隔绝起来。

他刚迈出一步,突然踩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气味很臭。

原来刚刚岛民是在提醒他脚下有东西。

就在这时,池故渊看到了草丛里一只开心奔跑的狗,后怕地退了几步,又看了眼地上那团东西,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咆哮:“这里的人都不拴狗的吗?”

池故渊崩溃到极点,一个箭步冲到海边,用海水洗脚,洗完脚和拖鞋后,他回到爷爷的房间,躺在床上,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他已经被这里的一切摧残到懒得反抗了。

池故渊闭上眼睛,竟不知不觉睡去。再次醒来时,他是被一阵阵提及他名字的声音给吵醒的。

“请池故渊速速到灯塔的岗位上,请池故渊速速到灯塔的岗位上……”一直循环重复着。

池故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是从电线杆上绑着的喇叭里发出的,他记得前天爷爷举行葬礼时,这个喇叭也播报过爷爷下葬的消息。

池故渊没想到他守灯塔的事情还要被这样声势浩大地命令,顿时感到郁闷而烦躁。他走下床来,打开门,小鱼正坐在餐桌旁吃着饭,她软糯地说道:“故渊哥哥,你终于醒了,赶快吃完晚饭去守灯塔吧。”

每次吵完架,小鱼都像个没事人一样,池故渊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金鱼的记忆了。

池故渊本想拒绝守塔,但又想到自己已经跟村长约定好了,不能失信,不然他真的很可能走不出这座岛了。

他闷闷地在餐桌前坐下,意外发现晚餐除了海鲜之外,还添了盘麻婆豆腐。

“这是花婆婆送过来的豆腐,她自己亲手做的,你尝尝。”小鱼舀了勺豆腐到池故渊的碗里。

花婆婆虽然拿走了他们的鱼,但送来了她亲手做的豆腐,也算是礼尚往来。池故渊想起自己当时过于激烈的反应,突然心生愧疚。

池故渊尝了口豆腐,味道还真的不错,他又多舀了几勺淋在米饭上,再配上大鱼大虾大蟹,这顿饭吃得十分满足。

吃完晚饭后,小鱼端着碗筷到厨房里:“故渊哥哥,你先去守灯塔吧,小鱼洗完碗就来找你。”

池故渊点点头,拿着手电筒走出屋子,朝灯塔的方向走去。喇叭声已经停止,夜晚的远人岛十分寂静,从家家户户透出来的昏黄灯光,照亮了小路。

来到灯塔里,池故渊亮起手电筒,顺着铁皮楼梯来到灯塔的顶楼,他茫然地坐在床上,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一个人处在黑夜中,巨大的孤独感吞噬了他,他不禁想起爷爷来,爷爷是如何耐住寂寞在这个小屋里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

过了很久,小鱼也上来了,她看着发愣的池故渊,奇怪道:“你怎么还没亮起灯塔?”

“我不知道该怎么弄。”池故渊瞥了眼设备间里的柴油发电机,一脸迷惘。

小鱼笑出声来,走进设备间:“我来教你吧。”

“在每次开机前,必须要检查柴油机水箱内的冷却水或者防冻液是否加满,如果缺少的话就要……”小鱼耐心地讲解着,一步步示范,然后退到一旁,“故渊哥哥试一次吧。”

池故渊一连操作了好几次,终于在第五次时完全操作正确。

一瞬间,灯塔上的灯亮了起来,直射向远方,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海面上,遥远而明亮。

小鱼开心地拍了拍手:“故渊哥哥好厉害啊,小鱼可是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池故渊看着小鱼脸上溢出的雀跃神情,心微微动了一下。不知为何,从她这里得到的鼓励,竟比他在纽约时投了一只节节涨的股票获得的称赞更动听。

小鱼打开屋子的灯,天花板上一颗直垂下来的电灯泡发出暖黄色的光,给屋里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

他们在床上并排坐下,望着窗外的海,空气安静了下来,灯塔之上的房间里,安静得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小鱼从桌子上拿来一个闹钟:“这是爷爷的,他每隔一个小时定一次闹钟,防止自己睡着时发电机灭了而不知情。”

一个小时响一次,也就意味着根本没法睡个好觉,得一小时醒一次,池故渊实在是不能理解爷爷对于灯塔的执着:“爷爷守灯塔是没工资的吧?”

“守灯塔是池家世代传承下来的,并不是为谁工作,如果要说是为谁效力的话,那便是为了岛民,为了归来的渔船。”小鱼突然眼睛一亮,站了起来,指向窗外,“你看,有渔船归来了。”

池故渊顺着海面望去,几艘渔船亮着灯,闪烁的渔火倒映在水中,仿佛碎碎的银光,他们朝灯光照耀的方向驶来,在灰蒙蒙的雾霭中微微起伏着,远处的夜空中明月高悬,繁星点点,他蓦地想起那句诗来: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池故渊虽然在美国长大,但是父亲对于他的语文从未落下过,他小时候读到这句诗时,脑海里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样的意境来。

可是现在,他见到了,虽然和诗里描述的有些出入,虽然不是天刚破晓,也没有乌鸦啼叫,也没有漫天雾气,可是他却突然通过这幅画面感受到了这首诗里的孤单寂寞和忧愁之情。

渔船慢慢地停泊在岸边,渔夫兴高采烈地带着一天的收获互相道别后,往各自的家归去。

“爷爷说,每次看着这些归来的渔夫,便会感到很满足和欣喜。”小鱼轻声说道。

池故渊心里微微一动,刹那间有些动摇了。

“你不回去吗?”池故渊见夜色已深。

小鱼在床上坐下:“我陪着你。”

池故渊心里又一动,他在靠背椅上坐下:“小鱼,你有想做的职业吗?”

“有啊。”小鱼的眼睛弯成月牙状,“我想守护守灯塔的人,故渊哥哥负责守塔,我负责守护你。”

“你为什么对灯塔的眷恋也这么深?”

“因为是灯塔带我回家的。”

“带你回家?”

小鱼点点头:“我曾经在海上漂了五年,是灯塔让爷爷发现了我,带我到远人岛,给了我一个家,所以,如果没有灯塔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会漂到什么时候。”

池故渊听陶林提起过小鱼完整的身世,她在五岁那年跟随父母坐船遭遇海难,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被海豚救起,她在一块木板上漂着,去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经常下海捕鱼,林间摘果,过了五年与世隔绝的野人般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想离小岛越远越好,便一头钻进了大海里,从白天游到黑夜,然后看到了灯塔,被爷爷发现。

爷爷将她带回家后,耐心地教她识字说话,终于将她培养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类。而小鱼因为长相甜美性格单纯,很受岛民们的喜欢,她很快融入岛上的生活。岛民们看到小鱼的水性很好,甚至还能跟鱼儿对话,都亲切地称呼她为“小美人鱼”。

一个人在海上漂了五年……

池故渊不敢想象那种被世界遗忘的孤独,如果自己不能够闪闪发光地被人们看到,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仅仅是如蝼蚁般的生存罢了。

“所以,我很感谢灯塔,感谢爷爷,爷爷走了,我会代替他一直守着灯塔的,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因为灯塔而找到回家的方向。”小鱼继续说道。

池故渊转头看她,她一褐一蓝的异瞳在灯光下微微闪着光,美得宛如暗夜的精灵。

“故渊哥哥,你也躺到床上来吧。”小鱼见池故渊坐在椅子上打盹,眼睛半阖着时不时地点头,这样的睡姿应该很不舒服。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池故渊摇摇头:“不用了。”

毕竟男女有别,躺一张床上不太好……

“小鱼不介意的。”小鱼往墙旁挪了挪,一旁空出很大的位置来。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池故渊挑了挑眉。

“你是爷爷的孙子,也是小鱼的哥哥。”小鱼嘻嘻笑道。

池故渊爬上了床,突然使坏地靠近小鱼。

小鱼挪了挪身子,被逼到了墙角,眨着美丽的异瞳看着他,双眼澄澈干净。

池故渊将一只手撑在墙上,看着小鱼,嘴角浮出一丝邪魅的笑容:“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

小鱼睁大了眼睛,显得越发无辜和楚楚可怜,她的小嘴微张,粉嘟嘟的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两口。

池故渊的脸慢慢贴近小鱼,小鱼呆愣着背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十二点整的闹钟响起,“丁零零”的声音打破了刚刚静谧而暧昧的氛围。

池故渊退了回来,抓起桌子上的闹钟,关掉,然后平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像刚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一旁的小鱼如惊弓之鸟般呆愣着,过了很久才慢慢反应过来,僵着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看向似乎睡着了的池故渊,小心翼翼地扯了毛毯的一角,躺在床上。

小鱼将毯子盖过嘴巴和鼻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上垂挂的灯泡,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一个小时后,一点的闹钟响起,池故渊被吵醒,但很快听见闹钟被关掉的声音,他又迷迷糊糊地继续睡着了。

两点,三点,四点……每隔一个小时,池故渊都被闹钟叫醒一次,但不用等他清醒过来,闹钟就被摁掉了。等他最后一次被闹钟惊醒时,窗外天已经蒙蒙亮,小鱼关掉闹钟的同时,也将发电机关了,灯塔的灯灭了下来。

池故渊看了眼闹钟上的时间,已经五点了,这么说,从一点到五点,一共响过五次闹钟,都是小鱼起来帮他关掉的。

明明是他来守灯塔,小鱼却替他做了监守的工作一晚上没睡,他心里顿时满怀歉意。

小鱼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盯着窗外看,她的背影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美得恍若画中人。

池故渊挪到床边,来到她身后。

小鱼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着池故渊甜甜一笑:“故渊哥哥,你醒了?”

“嗯。”池故渊点点头。

小鱼明明一夜没睡,精神状态却很饱满,她说完又继续转头看向窗外。

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四周霞光尽染无余,辽阔无垠的大海布满了耀眼的金光,太阳仿佛一个身着华丽嫁衣的女子,摇曳着光芒万丈的裙摆落在水面上,上面缀着亮晶晶的珍珠,她每向天空走一步,朝霞就更红一分。

池故渊不是没见过日出,他在曼哈顿的大厦里,每天清晨也能看到破晓的天空,绚烂的日出和朝霞从自由女神像的身后快速掠过,染红了纽约的高楼。

那时候,太阳对于池故渊而言只是一种时间上的概念,新的一天,城市里的人又开始像上了发条快速运转的机器人,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迎着朝阳神色匆匆地前行,又在日落时留下一抹落寞而疲倦的身影。

而在远人岛看日出,是一种享受,他第一次意识到日出是大自然的杰作,而不是鞭策和催促着他要不断努力过好这一天的提示。

池故渊深深地呼吸了口新鲜空气,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生也可以如此惬意安然。

池故渊和小鱼从灯塔上下来,走在海边,遇见正在修船的牛大爷,小鱼连忙走了过去:“牛爷爷,需要我们帮忙吗?”

牛大爷看了小鱼身后的池故渊一眼,毫不客气地指挥道:“你帮我把这块木板钉上去。”说着扔过来木板和钉子。

“帮你修补的话可以抵多少钱?”池故渊瞬间切换到商人思维。

牛大爷似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池故渊,早就听池大爷说他这个孙子跟他儿子一样,在美国沾染了一身铜臭味,他忍不住想替池大爷好好磨炼池故渊的性子一番:“五块钱一个小时。”

“什么?”池故渊大喊道,这劳动力未免也太廉价了吧?要知道他在美国的话,一个小时哪怕是去高校做场演讲,都能拿到一万美金的出场费。

“不愿意做就算了。”牛大爷一副鄙夷的表情。

“做就做,谁怕谁!”起码这样干活比卖鱼容易多了。

池故渊原以为自己能够做个四五个小时,但才干了一个小时,他就已经精疲力竭了,被牛大爷各种使唤,敲着钉子的手臂酸胀不已,加上还没吃早餐,早已是饥肠辘辘,他硬着头皮又干了一个小时。

池故渊腰酸背痛地回到爷爷的小木屋,一进门,便闻到香喷喷的饭菜味。小鱼正在往碗里盛米饭,见到池故渊眼睛一亮,甜甜地笑道:“故渊哥哥饿了吧,赶快来吃饭。”

原来小鱼中途离开是回家给他做饭了。

池故渊在餐桌前坐下,埋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待肚子里有三分饱时,他吃饭的速度才放慢了些。

小鱼又盛了碗鱼汤递过来,动作十分自然顺手。

池故渊恍然间有种结了婚的感觉,他辛苦劳作回到家,等待他的是美味可口的饭菜和贤惠善良的妻子。

如果自己一个月后回到美国,小鱼的生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但是池故渊转念又一想,小鱼已经在这个岛上生活了十年,和岛民们相处得很融洽,即便自己离开,小鱼的生活也不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吧?自己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想到这里,池故渊便放心了许多。

池故渊在卫生间里找到爷爷的剃须刀,竟是手动的,他别扭地抹了些泡沫,然后刮起胡子来。

这两天,他的嘴巴周围冒出不少青色的胡楂,不修边幅的头发和衣服,实在是糟蹋了他这副好面孔,曾被《时代周刊》选入全球最性感的精英男士的池故渊,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魄和邋遢到这个地步。

池故渊洗了把脸,用水把头发往上梳了梳,他的刘海有些长,平日里都是用啫喱水和发胶固定好,一放下来便会遮住眼睛。

“小鱼,家里有发胶吗?”池故渊大声问道。

很快小鱼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她一边洗碗一边回答:“我跟爷爷都不用,不过汤叔叔那里有卖。”

小鱼带着池故渊来到汤叔叔的小卖铺,一个看上去和小鱼年龄相仿的女生正坐在柜子前看电视,她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身碎花裙,一双白皙的小腿晃呀晃的。

“她是汤叔叔的女儿汤娅茹。”小鱼介绍道。

汤娅茹见到池故渊,顿时两眼放光:“你是从美国来的那个哥哥?”

池故渊点点头。小卖铺并不大,只有三层架子,他很快就扫到了架子最后一排的欧莱雅发胶,他拿起来一看,竟是“欧来雅”,而旁边摆放的洗发水沐浴露则是“海菲丝”“滋生堂”等山寨牌子。

有得用就不错了,池故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将发胶摆放到前台的柜子上。

汤娅茹看了眼发胶的价格:“二十块。”

小鱼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一元和五元人民币,数着。

池故渊看得心酸,这可是小鱼攒了十年的五十块钱,去掉他昨天卖掉的一桶鱼加上今天修船的工资,抵销了十五块,他现在还欠着牛大爷四百八十五块,怎么好意思又让小鱼掏二十块帮他买发胶。

池故渊犹豫了会儿,挡住小鱼的手:“我不要发胶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挥金如土的自己有一天竟会穷到连一瓶发胶都买不起!

池故渊正要将发胶放回原位,汤娅茹突然说道:“发胶送给你。”

池故渊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反问道:“有条件的吧?”

汤娅茹点点头,看看四周,确认她爸爸不在后,贴到池故渊的耳边小声说道:“我要你带我去美国。”

“你想去美国?”

“对啊!”汤娅茹指着电视,“我想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我听说美国有好莱坞,那里是造梦的地方!”

眼前的女孩子虽然长相秀气,但是距离明星的形象和气质相去甚远,池故渊不想打击她的热情,问道:“你会说英语吗?”

“No problem!”

“……”

这别扭的口音,池故渊迟钝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她想表达的意思是“没问题”。

“我不能带你去美国,我不是你的监护人,也负责不了你的人生。”池故渊认真地对汤娅茹说道。

汤娅茹顿时蔫了下来,突然她的脑袋灵光一现,满眼兴奋:“那我嫁给你不就好了。”

“……”

池故渊连忙拉着小鱼离开,不再去想发胶的事情。

路上,小鱼“扑哧”笑出声来:“你可是娅茹第一个想嫁的人呢。”

“是吗?”

“对啊,娅茹眼光很高的,她想成为大明星,所以觉得只有明星才配得上他。”

“那你不想成为明星吗?不想成为光鲜亮丽的人物,过光鲜亮丽的日子,被世人所瞻仰和艳羡吗?”池故渊问小鱼。

小鱼摇摇头:“美丽的背后都是有代价的,我对成为明星不感兴趣,也吃不了那份苦,我现在的生活就过得很好。”

池故渊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动摇小鱼的想法,只得作罢。他突然有些想带小鱼去美国,带她看看那繁华的都市,带她体验那些她从未体验过的奢华与美妙,看看她到最后是否还会坚守这份初心?

池故渊和小鱼仍像昨天一样去找陶林出海捕鱼,小鱼又准备一头钻进海里,她回头问池故渊:“故渊哥哥,要不要跟我一起下海?”

“坚、决、不、要。”池故渊一看到海水就发怵,没晕船已经是万幸,怎么可能还想着去海里折磨自己。

“你要是不会游泳的话,落水了总不能就靠救生衣吧?”小鱼甜甜一笑,“要不小鱼教你游泳?”

池故渊再次摇头,他一个月后就要回美国了,回到那块让他觉得无比安全的北美洲大陆,回到万丈平地起的高楼大厦,离大海远远的,根本不需要学会游泳。

“那好吧。”小鱼撇撇嘴,一头扎进海里。

“海里那么美,你看不到真是太可惜了。”陶林惋惜地说道,紧跟着小鱼钻进了海里,不见踪影。

渔船上再次只剩下池故渊一个人,他闭上眼睛,阳光照耀在他的脸庞上,海风拂过,他恍然间有种在度假的惬意感。

来到远人岛之后,池故渊有大把空闲的时间放空自己,他不再感到焦虑和紧迫,那曾在金字塔顶尖如履薄冰的生活,那曾高处不胜寒、茕茕孑立的孤独感,来到这个小岛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很遥远了,他除了迫切想要离开之外,开始关心一日三餐,关心大海,关心睡眠,关心他曾觉得微不足道的东西。

过了很久,小鱼从海里钻出来了。她带来一个很大的海螺,坚硬而精致,带着光亮的色泽。

“故渊哥哥,这个送给你。”小鱼将海螺放在池故渊的耳边,里面传来嗡嗡的声音,“你听,有海的声音。”

“这个声音不是来自大海,是来自共振,也就是白噪音在里面的不断反射,通过共振放大,你就算拿暖水壶或者水杯,也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池故渊一本正经地给小鱼讲解起其中的原理来。

小鱼听得懵懵懂懂:“但是小鱼相信,这就是大海储存在里面的声音。”

池故渊见小鱼似乎有些不高兴,拿过海螺。

“这个礼物我收下了,谢谢啊。”他将海螺放进衣服上缝着的宽大兜里。

小鱼的脸上这才绽放出率真的笑容,眼里闪着灵动的光。

这一天下来他们只卖出了两桶海鲜,池故渊不免有些着急,照这样下去,他根本很难靠卖鱼还清牛大爷修补渔船的钱。

晚上池故渊和小鱼去守灯塔,陶林给他们带来了些陶姨制作的小鱼干和鱿鱼丝当零食。

陶林离开的时候,想让小鱼跟他顺路回家,小鱼却摇头说道:“我要留在这里跟故渊哥哥一起守灯塔。”

“待一整晚吗?”陶林问。

小鱼点点头:“昨晚我也是陪故渊哥哥在这里待了一晚上。”

陶林的脸色变了变,看了眼池故渊,又看了看小鱼,闷闷地走了。

小鱼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本书看着。池故渊瞥了眼,竟是童话故事《海的女儿》。

“你都多大个人了,还读这么幼稚的童话?”池故渊忍不住挖苦了一句,去看书架上的书,除了一些小说外,还有《孙子兵法》《资治通鉴》等书籍。

“故渊哥哥,爱情真的是让人很痛苦的东西吗?”小鱼正看到最后一页,小美人鱼变成泡沫的那段,她每次读到这里时,都会替小美人鱼感到悲伤,觉得这样的爱情实在是不值得倾其所有,弃生命于不顾。

“嗯,爱情是个很极端的东西,热恋的时候仿佛活在梦里,失恋的时候跟坠入地狱没什么区别。”正是知道爱情是夏娃和亚当偷吃的禁果,所以池故渊从来不碰真正的爱情,他总是理智地克制自己,对于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永远不会投入太多,点到为止,将爱情看作一场游戏,始终占据着主导权。

他也坚信那些在分开后哭得死去活来的女人,不过是因为失去了志在必得的他,失去了原本可以抓住的他附带的那些金钱、权力和地位,所以他不会怜悯,只觉得假惺惺。

商场上无情如他,在爱情中也是一样冷漠。

“那故渊哥哥拥有过爱情吗?”小鱼又问。

“没有。”池故渊毫不犹豫地答道。那些交往过的女人,不过是因为长相、身材恰好在那个阶段符合他的品位罢了,或者是,她们能够促进他达成商业合作。

而对于绝大部分女人来说,如果要在嫁给爱情和金钱里二选一,一定是选择金钱的。那些口口声称自己嫁给爱情的女人,不过是因为没有机会嫁给金钱罢了,只好假装嫁给了爱情。

毕竟爱情可以装作正在拥有或者曾经有过,但金钱却是伪装不出来的。

池故渊看透了男女之间相处的各取所需,便越发觉得真心追求爱情是一件十分愚蠢可笑的事情。

“小鱼也没有拥有过,但小鱼相信,有一天,会遇见爱情的。”

“那个叫陶林的,不是喜欢你吗?”池故渊倒觉得陶林和小鱼挺配的,都在远人岛长大,有相似的环境背景,而且陶林似乎对小鱼怀揣着不一样的情愫。

“陶林只是把小鱼当妹妹一样看。”小鱼完全不知道陶林对自己的喜欢。

“那你喜欢他吗?”池故渊随口一问。

小鱼摇头:“他对于小鱼来说,也只是哥哥。”

不知为何,池故渊听到这话,竟有些欣喜。

池故渊不好意思再让小鱼像昨晚一样帮他定闹钟守灯塔,便极力保持清醒,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口袋想掏手机,但只摸到那个海螺。

他惊讶地发觉,原来自己已经断网三天了。曾经他是个手机不离手的人,短信上和邮箱里总有回不完的信息和处理不完的工作,如今他却仿佛抛弃了那一切一般,完完全全地离开了手机。

他在想,他不在纽约的这些日子里,会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父亲和Adele是不是正在焦头烂额地接手着他留下的工作?

“故渊哥哥,小鱼带你去个地方。”小鱼见池故渊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孙子兵法》,想为他解解闷。

池故渊一听说可以暂时离开这个沉闷的灯塔,顿时喜上眉梢。他跟着小鱼来到海边的一处溶洞,洞口有许多裸露出来的礁石,一层层的海浪漫进洞里,白色的浪花仿佛少女的裙摆。

小鱼脱下草鞋摆在一旁,光着脚丫踩在海水里。

池故渊则踩在礁石上,他的脚上穿着爷爷的超大码夹趾拖鞋,每走一步,整个脚掌都向前滑出一大半,硌在石头上有些疼。

小鱼举着手电筒往前走,洞口里冒出了点点荧光,忽前忽后,时高时低,池故渊又走了几步,才看清那是萤火虫。原本萤火虫只在夏季炎热的时候才会出现,但这个溶洞的地理位置和气温很特殊,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萤火虫。

“你等我一下。”小鱼的声音在洞里显得尤其清亮,她很快拖来一艘竹筏,坐了上去。

池故渊跟着坐上竹筏,小鱼撑着竹筏往前走,萤火虫越来越多,像繁星般缀满整个山洞,发着蓝色的荧光,四周是形形色色的钟乳石,仿佛一排排竖琴,从头顶滴落下来的水滴声和洞口海浪冲刷礁石的声音汇成了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这样璀璨的景象,是城市的辉煌灯火无法比拟的,池故渊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这个地方是小鱼发现的。”小鱼轻声说道。

竹筏停在水中央,池故渊看着映照在蓝光中的小鱼,美得令人窒息,他的心脏倏地漏了一拍。

“故渊哥哥,虽然我不知道美国有多美,但是我希望,你也能爱上远人岛,这里的一切,都值得你去喜欢。”小鱼抿嘴一笑,笑容甜美,一双一褐一蓝的眼睛在幽蓝的荧光里仿佛两颗无比耀眼的宝石。

池故渊的心,又动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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